秦野

罕见的西幻

        当夜幕降临,从森林的深处总会传来狼的嚎叫,可尤尼可并不害怕,因为父亲的存在总会使她安心。

  可今夜狼不再嚎叫,他们失去了作为狼的骄傲,呜咽一声软了四肢群居在一起,因为有比他们更骄傲、更高贵、更强大的存在降临于此。

  狼族的智者沉默——那位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,这个地方只会让那位觉得弄脏了他的鳞片。

  鳞片,如宝石如刀剑,在月光下闪烁着惑人的光芒。

  一个男人来到了尤尼可的家。他说:“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?”

  尤尼可的父亲沉默不语。

  尤尼可呢?

  哦,尤尼可正睡在她的房间里,一张由她母亲设计她父亲制造的、柔软而舒适的床,她已经睡了很多年啦。只有在这张床上,她才能睡得如此安稳。

  她被无处不在的湖水所包围,她无力逃脱于此,她脚下一个蹬空——她终于从浑噩的梦中醒来,躺在床上使不上力气,半晌才曲起手臂撑着床铺坐起身,一本厚重的书从她胸口的位置翻了个身,敞着怀抱迎接着探出乌云的月亮撒下的月光。

  而堵闷的胸口让她不得不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着侧过身。双臂撑在左身侧,鬈曲的长发自瘦削的肩膀滑落,冷冰冰的月光从窗子洒进,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冷汗滴下在被子上打湿成了一个黑点。

  在冰凉的手握上手臂的那一刻,自心脏涌向四肢的活血让尤尼可打了个哆嗦,感知到冰凉又感知到温度,活人的温度。

  她看着窗台昏黄的灯光和被子上的书本,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,掀开被子下了床,将苍白的双脚踩进棉质的拖鞋里。当她站起身时,她的脚腕处的青筋也随之勾起,走动间附在脚腕的诡异光芒隐约闪现。

  当尤尼可睁开眼的那一刻起,楼下的陌生男人便朝着尤尼可的父亲巴斯卡笑。

  这抹笑容让巴斯卡从心底打着颤。跟随他多年,巴斯卡太明白这抹笑下蕴含的深意了。

  ——他的龙皇陛下,找到了新玩具。

  而这个新玩具,不是他这个老部下,更不是那片森林深处那开了智的狼族智者,而是他的女儿。

  “瞧瞧,这美丽的姑娘就是你这个糙汉的女儿?太不像了——也许像她的母亲一些。”奥斯维克,也就是那个男人站起身来,十八世纪的英国绅士所穿的华丽巴洛克服饰在他身上毫不夸张,反而衬得人相当的有贵族气质。

 他用咏叹调歌咏出对尤尼可的赞美,诚挚且自然,仿佛尤尼可就是他今夜唯一的女伴——事实上,是的。今夜只有尤尼可一位女性,奥斯维克要将她带回他的城堡。

  上帝作证,这是奥斯维克临时起意,他可从不做任何阴谋。

  尤尼可仍然站在楼梯口,她望着奥斯维克不语。幽暗中,她美丽动人的绿眼睛像蒙了一层黑纱。

  直到她从黑暗中一点一点的走来,走近奥斯维克。

  而奥斯维克心中的赞叹也从她走出黑暗开始。

  ——多么漂亮的“绿宝石”啊。

  “欢迎您,尊贵的远来者。”尤尼可如是说道。她伸手拍了拍胸脯靠近心脏的地方,似乎是在安慰惶恐不安的孩子一样安抚着自己的心脏,顺势抚胸一礼。

  她身体里属于她的血脉要她对来着卑微,不属于她的、躁动不安的血液也沉静下来,所以她像对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臣服的骑士一般向奥斯维克行礼。

  奥斯维克惊讶一笑:“哇哦,你的女儿是如此的得体知礼。看来你和你那卑贱的爱人将它教导的不错。”

  卑贱的。它。

  哪怕眼前这个人安上了龙骨,她充满杂质的人类血液正一点一点的被龙血换掉,在他眼里连他的坐骑都比不上。

  高贵的龙皇陛下看不起纯种的人类,更看不起混血的龙女。

  在没有表达价值之前,这个混血的龙女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。

  巴斯卡当然明白,所以他单膝跪下以求得陛下的旨意:“我尊敬而高贵的龙皇陛下,您,有何吩咐。”

  奥斯维克歪着头微笑着打量尤尼可:“hi,what's your name,poor little thing.”

  尤尼可白净的面儿上带着柔软的笑容:“我叫尤尼可。龙皇陛下。独一无二的尤尼可。”  

  奥斯维克恍然大悟,不慌不忙的赞同:“哦,是的。你是个独一无二的小东西,在这个世上,你是独一无二的龙女。”

  “我最喜欢收藏独一无二的东西了。”

  他深邃的蓝眼睛真挚地望向尤尼可,问道:“小东西,你愿意做我的侍女吗?”

  奥斯维克的询问让他身后的巴斯卡煞白了脸:“龙皇陛——”

  奥斯维克举起的手让他停住了呼唤,将剩下的字嚼得稀巴烂吞进肚子里。巴斯卡不由得望向他和他爱人的结晶,他保护了十九年的孩子——终于要在她的诞辰离开他。

  尤尼可仿佛没有听到这个询问一般,仰起脸也诚挚的询问:"龙皇陛下,尤尼可有幸知道您的名讳吗?"

  昏黄的灯光将蒙住她眼的阴翳撕去,像水一样浸湿了她的绿眼睛。从奥斯维克这个角度看去,哦,就像他之前的赞叹一样,能得到龙皇陛下的赞美,这个小东西到也不算是一无是处。

  她的眼睛非常像他最近最喜爱的绿宝石,甚至比他的绿宝石更加的有润泽。

  奥斯维克动了动手指,忍下想挖出尤尼可眼睛的冲动。

  他否定了自己的冲动。留着这个小东西可还有用处呢,失去了眼睛的小东西就不动人了。他可不想在自己身边放着一个失去了闪光点的东西。

  那跟垃圾有什么区别。

  垃圾有什么配上最高贵的龙皇陛下的资格。

  奥斯维克背着手回答她:“当然了。我叫奥斯维克,奥斯维克·道格兰登”

  道格兰登,龙族近一百年来独揽王权的家族。在这一百年里,还为从未有谁能将道格兰登家族从王座上拉下来。

  王权来之不易。

  巴斯卡太清楚道格兰登家都是些什么人,他怕尤尼可挺不住龙血的洗涤,更怕她提前死在奥斯维克手里。

  为了惩处背叛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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